人工智能营销的理性和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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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工作之外常常读一些杂书，最近在朋友推荐下看了一本关于心理疾病全球化传播的科普读物，其中表达了这样一个观点：主流文化的话语体系经常会塑造心理疾病的表达方式，进而在实际上助长像暴食症、厌食症这样疾病的传播。笔者并不具备足够的专业知识去评判上述观点，但在所熟悉的企业IT市场中，学术、厂商和媒体组成的营销话语体系的确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生态各方在某项技术领域的投入力度，高级的技术布道者甚至还会通过定义未来而预测和主导未来。

笔者相信，大多数新的信息技术在企业级得以广泛应用，都和管理成熟度、科技采纳水平密不可分，因此技术营销是很有必要的，但是笔者认为技术营销在创造光环的同时，也应当有理有据、求真向实。因为正如开头的故事所警示的，话语体系潜移默化的投射在行为中会对实物产生关键的影响，技术生态的健康、可持续发展也需要营销关注现实，让理性平衡情怀。

反例可能随手可见，本来可以见多不怪，但上周在人工智能人才课题的研究中笔者还是感受到了尴尬。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和应用的持续升温下，市场上普遍意识到人才的匮乏是现实和潜在的巨大问题，需要高等教育、职业教育机构、厂商和用户等一同努力改善是不争的事实，继而这一人才群体的缺口的量化表达就成为关键。就数量而言，各大媒体基本都沿用了年缺口100万和500万这两个口径，比如这个：

如果说这个只是搜狐科技站上某机构的一家之言，那么当人们看到这样的数字和腾讯、领英的研究成果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都会言之凿凿的转发和引用了，比如像这样的：

和这样的：

理性营销（以及理性的解读营销）的第一步就是对美好数字的逻辑质疑：人才缺口的供需两侧各是什么状况？除了包含哪些类机构外，关键要了解一下多少减多少得出的100/500万？每年缺口100万怎么理解，供给和需求的增长速度有差距还是此消彼长？再有就是估算涉及的调研和数据来源，即使是整体上有大的机构背书，找到原始报告看一下也会更接近真相。

事实上，无论是腾讯还是领英的报告原文都没有提到中国人工智能人才缺口百万。腾讯以指数的方式谨慎的避开了绝对值的坑，但在文首声称的“全球AI领域人才约30万，而市场需求在百万量级”被媒体有意无意的移花接木，全球70万的差距辗转成为了中国的百万缺口。

而拥有较为真实的招聘和简历大数据的领英在其报告中也对缺口数量只字未提。

媒体报道中嫁接的供需1:10的数字，如果稍通搜索引擎之道就不难查到，始作俑者是虎嗅2017年一篇深度报道中的“AI招聘服务商TalentSeer创始人Alex Ren的粗略估算”，而在后续的报道中，就迅速简化为“一些业内人士认为”。

至于500万版本，就更加尴尬好笑，目前媒体传抄的来源是“工信部教育考试中心副主任周明曾在2016年向媒体透露”，然而，简单输入关键词就会发现，最初的媒体报道中，周主任说的是“工业机器人的技能操作人员”，与人工智能人才的差异相去万里！

“人工智能人才缺口”并非笔者彼时研究课题的重点，只是在浏览数十篇相关资料时一瞥而得，有此敏感度其实源于几年前和IDC中国的分析师团队合作的中国大数据市场规模的研究项目。基于当时的研究成果，笔者估算在之后几年中，国内企业级数据分析类人才的需求在二三十万人左右，缺口约为10-15万人。

人工智能和大数据人才并非直接转换或单方包含一方的关系，但理论上判断，无论从真实需求还是实际供给能力，前者都不会大幅度超越后者，因此笔者才会第一时间对百万缺口产生质疑。

◆ 从需求端看，即便技术和市场发展的确日新月异，企业信息化对于人工智能技术的采纳还是会有其时滞，用户企业对人工智能人员的需求虽急迫但并非放量增长。

◆ 互联网一二梯队巨头和独角兽的人工智能研发力度虽强，但汇总起来仍有限，而且在短期冲刺后，其研发的投入还是要取决于用户所获得的真实价值。

☛  综合而言，总需求百万也就是勉强成立吧，那可能还要对时间和人工智能人才的范围做出更宽泛的定义。当然，人工智能人才市场供给能力不足更甚于大数据，似乎可以为上面的巨量缺口贡献一些数据，但也无法超越前面总需求的上限。

上面的吐槽，并非要得出人工智能或大数据过热的结论，而是简单的希望具有公众影响力的媒体、厂商、专家在各种峰会和朋友圈里站台行业发展的时候，稍稍多一些责任感。不切实际的传播，不光是会有长期的“狼来了”的效应，这些过分夸大的市场数据通过互联网等渠道频频呈现在各级各类决策层眼前，在中短期对于政府以及生态相关机构的资源配置和投资决策也会产生现实扭曲效应。

其实，关于这个话题，我们可能更应该关心的是：什么样的人才才是人工智能人才。在前面的分析中稍稍触及了人工智能和大数据人才的关系，笔者认为，目前的人工智能是强数据依赖的，在有下一次革命性的人工智能方法和技术创新前，人工智能的落地和大数据，特别是数据工程服务是分不开的，因此人工智能人才和大数据人才的供应有非常紧密的并行关系。但真的要说清楚这个问题肯定不是短短一篇小文和几个小时的二手调研就能达成的，而是值得教育机构、厂商、政府、用户企业共同组队深入研究，从而能指导未来学校的新学科建设、确保人才就业和行业健康发展。

最后还是要重新点一下题：人工智能的营销不乏正能量和激情，炒作也是有益和必经的，但即使是在炒作的顶部阶段，生态各方也要有理性的态度和逻辑推理的方法。我们虽然不能要求每一位记者和市场总监都具备冯唐当年第一次估算“印象西湖”一个月门票收入误差就不到10%的超常智商（其实这个经过培训现在大部分通过MBB面试的青年才俊都可以做到了），但对现实保持敬畏之心，对光鲜亮丽的数字长个心眼其实只是个态度问题，至于后面是不是花点儿时间求证，那就是从业者和从业机构的自我修养了。